老戲新唱

化石

二十年了，傻子總是喋喋地追問，什麼時候才能把那事兒寫進歷史教科書中，後來倒有個管學校叫阿星的官老爺一本正經地作了這樣的答覆：「教育署勸籲出版商不應把不足二十年及未經鑑定的歷史事件編入歷史課本。」


這話本把傻子塞啞了，但傻子就是鍥而不舍地追問。而且，竟也堅持了二十年。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逃了和尚逃不了廟，傻子又咬着要寫進歷史的事窮追猛打。


傻子雖傻，但總算知道一丁點兒有關歷史的常識。廢史們掛在口邊的中華民族有悠久的歷史，上下五千年。從是否有三皇五帝，禹到底是人還是蟲……到五四運動是德先生與賽先生之事……今年還忽地加了個愛先生和進先生，那來的完全共識？所以傻子又跑去問那裝作職業政治家的白癡。


職業政治家一臉威嚴地回答：「這些年，大家靠着阿爺，啃了這麼多骸骨頭，吮了這麼多鮮血，養得大家又肥又白，你還吵什麼呢，我代表大家，早早忘了二十年前的事了，唉，二十年，太久啦……這就是我代表大家，代表一般人的共識……」

「轟」的一聲，傻子不再追問，而且無故失蹤。


驀然，人們在山巔發現多了一尊貌似傻子的巨石，石上明顯有「八九六四」幾個大字。有人說，有些事暫時寫不成「歷史」，那就鏤進山川河嶽，銘進人心吧！



冥訊

凡枉死的，閰羅必詳訊。何況是成千上萬的生命呢。其中又不乏乳臭未乾，大惡不作的莘莘學子。
閰王翻着手邊的生死簿，墨迹清明，行行註着這些肢殘體破的死者本該陽壽未盡。


鬼差來報，說人間為此議論紛紛，異口同聲地說這些亡魂死於四川地震，其中稍有異議的是川官異口同聲地說沒有一人死於「豆腐渣工程」，而苦主的遺屬卻嚷着要追究到底。


「為什麼沒有人追究地震的原因呢？」閰王皺着眉頭，翻着《環宇地動冊》，戊子佛誕，天清地朗，「五方大吉」，書上明明這樣註着，四川佛國，怎無端大震起來。閻王忙傳地母，準備大興問罪之師。


地母趕至，大呼冤枉，說地原來是不震的，這是人間小鵬亂世，搞了間華能國際，自號「亞洲電王」，在滄瀾江、金沙江、虎跳峽……處處築水庫，儲水發電，大量儲水壓得地裂山崩，生靈塗炭。
閻王大怒，喝問：「何等孽禽，作惡人間，現又居何處？」


地母答道：「此孽禽害人之後，忙逃去山西，估計此回發掘黑金，抓煤礦了，也不知要殘害多少蟻民。」「那孽禽又為何物所生，在人間可曾幹了好事？」閻王再訊。


地母答道：「小鵬當然為大鵬所生，此惡鳥也是兩手血迹斑斑，染滿青年學子的鮮血，早在一九八九年的六月四日，他親自下令開槍，射殺在北京天安門廣場請願、反貪污、反官倒、手無寸鐵的學生……」


閰王沒等地母把大鵬的罪狀說完，已怒得七竅生煙，忙擲下勾魂箭……。



黨氏轉型

黨氏治鄴凡四十載。


結果先是將財閥地主全部鬥死。然後是生民互毆、加上天災人禍，舉國生靈塗炭，怨聲載道。

華陰公把黨氏召回，訓斥道：「你還說你有本事哩，說什麼均田均富、天下太平，怎弄得百姓均貧均苦，陷萬民於水深火熱？」華陰公想認真把黨氏教訓一頓，誰料黨氏就是口甜舌滑，嬉皮笑臉地懇求：「再給一次機會吧，我一定改弦更張，若給我二十年的時間，一定大見成效，否則願一死以謝天下。」


這樣，一忽兒就過了二十年，華陰公果然再聽不到鄴地的壞消息了，果是鶯歌燕舞的太平氣象。所以，當黨氏向華陰公述職的時候，華陰公龍顏大悅，親自下殿相迎垂詢治鄴之道。


黨氏也樂呵呵地答道：「這還不簡單麼，首先把那些經常挑剔胡鬧的讀書人殺的殺、趕的趕、騙的騙，弄個耳根清淨，這樣才可一心一意地管治。然後多開黑磚窰黑煤礦黑工廠，把那些叫窮喊餓的蟻民安置進去，然後又廣開後門，讓有權、有勢、有錢的可以從心所欲地胡作非為，當然，有這些有權勢的財主的奉獻，金銀財寶滾滾而來，大王的國庫當然不愁有缺了。」


黨氏愈說愈興奮，滔滔不絕地說：「為了使這些對國家有貢獻的財閥權貴無後顧之憂，我讓他們的妻兒移民外國、經商留學，連金銀財寶、古董字畫，也統統運到外國，真正做到無後顧之憂。不信，你親自下去看看吧，現在他們連『黨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樣』的歌都不唱啦！」


華陰公無言以對。

東長安街坦克男

事隔二十年，關於那位被西方媒體稱為「The Tank Man」（坦克人）的青年，竟然會令我想起張飛！不過，不是殿後喝斷長板坡的張黑面，而是路過叫停坦克車龍的張翼德！



或許大家都以為這位「坦克男」死了，而又都不想他死得籍籍無名，於是乎都未經大腦就接受他叫「王維林」，當年十九歲，北京工人。即是說，假如王維林沒有死，今年三十九歲，頭髮愈長愈少，眼睛愈睜愈細，可能仍是北京工人，負責興建「鳥巢」、「水立方」、央視新大樓，每天下班仍拿着一個薄過杜蕾斯的背心抽，一如當年買完菜路過東長安街見到一長列坦克車時那樣子。



卻其實，叫「王維林」也好，叫「王維基」亦好，叫「王天林」都好，坦克男就是坦克男，就是有種男，就是改革開放初期有為青年的樣辦。白衫恤、藍斜褲、「鳥巢頭」、背心抽，恐怕不少香港新一代都會以為，那是《少林足球》從未曝光的珍貴片段，而坦克男就極有可能是七師弟，他的絕招是「天馬流星錘」，力量大到隨便拋一拋個背心抽，就可以打開坦克車頂蓋。



上網翻看坦克男擋坦克車的新聞片，發現他被一個單車男截住，談了兩句，跟手再被路人甲乙丙拉開之前，坦克車頂有兩個軍人冒出頭來，活像冒險樂園的打傻瓜遊戲一樣。當時，坦克男好像跟二人講：「你們再往前走，就等於開歷史的倒車！」（信我，他絕對講得出這種話，在北京，隨便一個的士司機，其議政水平都比香港尊貴的立法會議員來得高，而且高出許多。）至於那兩個軍人，則可能會如此回應：「還是回去弄飯吧！你家裏有老有小吧？」（軍人大多是農民，自然最關心吃的問題啦！）



不過，說到底，最具黑色幽默效果的句子，還是當時央視形容坦克男為「螳臂擋車的歹徒」。看來，教育局局長孫明揚繼「微調」教學語言後，若以這個畫面作為通識科教材，肯定會教壞細路，事關坦克男此舉，反而證明到，螳臂，真係擋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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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小 奧
二十之五
善忘的人有福了 因為祖國是他們的
麻木的人有福了 因為他們必得安寧
貪污的人有福了 因為他們必承受地土
飢渴功名的人有福了 因為他們必得飽足
包庇人的人有福了 因為他們必蒙包庇
隱瞞的人有福了 因為他們必得見領導
使人閉嘴的人有福了 因為他們必稱為官的兒子
為財受開脫的人有福了 因為祖國是他們的

二十之六
如果你問 我會回答
如果你哭 我會理解
只是你說
教科書上早有了答案

二十之十七
一群群薯條在馬路上奔跑了
一輛又一輛烤鴨駛過來了
到處都是蕃茄醬了
再拙劣的比喻也有
當吃飽就是一切